再見及第

他們說今天是「世界對稱日」，對我來說，今天正是一個很棒的日子。

沒有告訴您，及第在昨天遠行了。

不過如果您看到了繭居記事，也許已經明白細瑣。

看及第，還能翻動身體，揣想明日也許就能站能跑能跳了。（真的不希望是作夢）

都有相同的機會。不要期待，把握眼下一念。

眼睛幾乎不閉上了。剛送阿巴雅坐車，回來嚇一跳。及第竟撐著跳出箱子，又走了七八公尺遠。想，是找我們吧！見著我，便累得扒在地上無法動。

仔細瞧，看見皮膚黃得嚴重，才算理解醫生說血清沒有血色的狀態。查一下黃疸的症狀，一一符合。晚上一直母雞蹲並呻吟著無法放鬆，直到滴灑了大悲水才能躺下睡著。一度懷疑自己的沒有作為。直到阿巴雅提醒，事實上目前可以給的已非物質和醫藥了。呵，竟然差點忘了信心與忍，想造作的念頭蠢蠢欲動。

如果能在睡夢中離開，少些苦受，倒也好。

到了那種「快六點了天還不亮」的日子。

叫了幾聲，抬頭起來看我一眼。除了幾次呻吟和翻身，在佛號的陪伴下，身體其實很痛的算是睡得安穩了。鳥兒慢慢此起彼落地鳴叫起來。

只要聽見我的聲音，就會試著動尾巴，即便只是輕輕，都要讓人知道她知道。曉得她是安詳的，沒有太多恐懼。加油呀小公主。

幫他換了報紙之後，去煮開水泡茶。大該十分鐘吧。回來再看，肚子、叫他，不動了，眼睛卻明亮起來。。南無阿彌陀佛。南無阿彌陀佛。南無阿彌陀佛。。。

生命多短暫，吾人應勇敢。而勇敢，並非及時行樂式的放逸，是面對難揣的旅程抉擇要烙下什麼樣的印跡。清清楚楚，明明白白。

將佛前的供燈換上新盞，佛號調到適合夜晚的音量，箱子的蓋掩上，告訴您現在做的事、明日將作的事，然後我要上床睡覺。剛看您就像晚上在微笑一般，阿巴雅說好喵喵一定往生善趣了。我也相信。好好休息，明天見。

這裡【再見及第】也有記錄。



為他們接生，也為他們送終。

能這樣一起曬太陽的時光，是幸福。


想起他們小時候窩在腿窩窩裡一起誦楞嚴咒的時光。

想起他們迎接小虎到菩籽居的第一天。

想起眼睛尚未打開的他們一起住在水果盒裡的最初十二天。

想起身體還小得可以坐在口袋裡和我一起澆水的傍晚。

想起乖乖排隊等供養才進食的專注模樣。

想起和大頭、黑鼻躺在一起曬太陽的無旁騖。

想起被處罰關籠籠的及第和籠外急著救妹妹的苦地。

想起及第教我如何愛。


原來，到醫院的時間已經晚了呀。

聽說醫藥能挽回的生機只有百分之一、二時，就決定要帶小及第回來了。

和遠在安南的阿巴雅聯繫，希望她回來見見小及第，怕過幾天見不到了。

阿巴雅隨即搭火車回來。

一直以為自己可以面對生死這問題了。

再回菩籽居的路上，談起整個過程，回想自己對及第壞的地方，還是掉下淚來。


想想，掉淚多不是因為及第存在的時間不多，掉淚是生氣自己能改過的機會已經不夠。



不過，我知道小及第早就原諒我了。

早就原諒愚蠢的我情緒的我高亢的我低落的我溫柔的我強硬的我。

小及第早就原諒各式各樣的我。

不然她不會在被我責備多尿非處之後，靜靜地走到我的腳邊蹲著，等待我能摸摸她的頭。



及第曾經歷適應力極差的過程，就在到緬甸那年。

因為居住環境遷移，及第不適應，因而將自己封閉極長一段時間。

不願和人和喵們互動，不太吃喝，長時間靜坐一處，甚至連上廁所的習慣都忘記了。

完全就是要重新建立當一隻貓的行為模式。

為了要啓發她的知覺，我不斷呼喚她，不斷刺激她。

及第慢慢改變了，後來，竟是適應力最好的喵，陌生人也不怕了。

及第需要的是許多愛，我練習給她許多愛。

這也改變了我自己，我知道，我們都需要許多愛。



所以，心底非常感謝及第來到世間，她是教我「愛」為何物的老師。


早上，和及第作了一場共修，然後帶她的身子到菜園，說好就安置在那兒的。

牛三寶一路上陪著。

菩籽居的喵喵都和及第道別了。這算是傳統了吧，因為他們都要在彌陀佛的淨土相會。

大洞是前一天和阿巴雅一鑿一鑿準備好了的，牛三寶並沒有來搗亂，因為鋪蓋的香蕉葉沒有被翻動。

滿足想要看清楚及第姊姊的模樣，和以前黑鼻看大頭一樣勇敢地向箱子裡探去。呵，比小虎勇敢。

一邊告訴及第一邊提起要裹覆她身體的報紙，朝大洞放下，撒上幾片玫瑰花瓣，再覆上報紙，覆上泥土。